曱甴也好，老鼠也好，目的也是非人化，繼而讓人心安理德地進行屠殺

曱甴也好，老鼠也好，目的也是非人化，繼而讓人心安理德地進行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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曱甴也好，老鼠也好，目的也是非人化。因為殺人是不道德的，但只要否定他是一個人，對方就變得可殺了。盧旺達如是，納粹如是，香港警察如是，大屠殺的民意認受性就是這樣培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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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眾如何促成大屠殺發生？
2017年9月7日
為甚麼我昨天說「排外」不是可以簡單回答的問題？因為在大屠殺的語境下，一切價值觀已變得不同，例如殺人。在太平盛世，你沒有太多機會去殺人或者被殺，謀殺屬於一種很個人的良知或情緒問題，人們會先設兇手因為喪失理智所以犯案，佔群體的極少數。他令大眾震驚，但大眾同時清楚知道他不是我們的一分子。可是在大屠殺底下，殺人卻是循着理性按着計劃冷冰冰地執行着，像一個卡車司機日日把一籠籠的豬送往中央屠宰那樣稀鬆平常，他執行這個工作時難道處於一個喪失良知的狀態嗎？他很愛錫妻兒，不時跟同事說笑，見到有猶太人伸手要水也願意給予，如此的「善良人」為何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參與一樁大錯事，可以真誠地如常生活下去？

得他一個不能成事，要每一個環節和工序上的參與者都要像他這樣，大屠殺才會成真。「希特拉屠殺了600萬猶太人」，此等說法很容易被消化和接受，千錯萬錯都是大魔頭的錯，「如果沒有毛澤東就不會餓死3000萬人」，而順理成章，我們就會以為大屠殺的問題單純出於「沒有人阻止大魔頭執政」，遺忘了大魔頭只是其中的一分子，只是推動整副骨牌的動力因，組成大屠殺全貌的，其實是芸芸大眾本身。

那參與大屠殺的人民之本質是邪惡、蒙昧還是非理性？偏偏相反，他們可會視自己為正義、睿智和合理，那些提起AK47的小僧侶可是滿腔熱血，想為民除害，務求將寄生緬甸的所有穆斯林一個不留地殺盡，光復佛教大國，成為民族英雄。不只當地的僧人，我在留言群中也發現不少香港人支持昂山素姬和緬甸軍驅殺羅興亞人，理由包括維護了本地人的利益、回教徒的本質差劣、有很多緬甸人被他們所殺、你不趁機剿滅他們就後患無窮等等。你對照一下納粹德國對猶太人的評價，就會發現相似之處，那些理由未必是捏造，相反俱非常有力和合理，以一種保護大眾甚至替天行道的姿態贏取大眾授權，把那些「人都不如」的非我族類排除，這就是「排他」的正當性。

大屠殺的受害者往往被安插污名，最終目的是將其降格為「非人」的存在。因為「不可殺人」的無上律令對大部分人都有效，但獨裁者只要讓人民認識到你所殺的根本不是人，而是老鼠（納粹對猶太人的稱呼）和蟑螂（胡圖族對圖西族的稱呼），人民就不會對他們施以憐憫，不會當成一個人去尊重。有網民留言說：「那些回教徒無人性的，你不殺他，他就會殺你。」你反感還是認同呢？隆亨邨有宗丈夫夥友強姦中年妻子報復的新聞，我見到有留言說師奶乞人憎，我的反應是：他為甚麼這麼勇敢當眾踐踏受害者？

大屠殺的種子一直埋藏在大眾之中，固然有很多外在因素誘發，但你必須意識到每個人都有潛質發作，而且在大家都在發作的時候，你就算隻身抽離大眾也無力改變甚麼。羅興亞人的新聞雖然很遙遠，但今次引到很多「有潛質的人」上水，他可能是你的好朋友，或者是老好人，卻通過不了這場人性考驗，揭示他們沒有惻隱，或他們的惻隱只對少數人有效，其他人都不是人。人心失去應有的善端，該從哪裡尋回呢？

意識的病，最難醫治。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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