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服刑港人揭中共看守所酷刑黑幕 「有錢有特權做乜都得」
2020年10月28日
去年港人反送中,竭力奮鬥,但隨着王婆婆與12港人先後身陷內地看守所,也許我們與一河之隔的看守所群,距離並不遠。曾經進出深圳看守所、在內地服刑的港人接受《蘋果》專訪,剖析深圳看守所的架構,爆出看守所內種種黑幕:「有錢就有特權,你有權有勢有關係,做乜都可以。」
內地法律容許拘留期限多次延長,人權組織都指,中共為達至定罪,在看守所嚴刑逼供是毋庸置疑的,不過現在,當局已不甘只於看守所這個還有規例的地方用刑逼供,「指定監居」是他們愛用的新手段,「看守所已經不夠中共來折磨人」。
也許,面對強大的力量,香港人兩手準備,不忘初心,同時可以了解深圳河以北的司法體系,知己知彼。
港人阿木(化名)進出過內地的看守所和監獄,對看守所內的情形瞭如指掌,跟《蘋果》說起看守所內所見所聞時,幾乎想都不用想,「(看守所)門口外圍是由武警負責,入面的管理是公安負責,看守所是公安機構,有個鐵閘,囚車下去,警察就會要你入去,過了安檢,就會進入收押室。」
最近一次被扣留是在這半年內,記憶猶新,「首先見到的就是放風場,放風場後就會見到主倉,大概就有30幾人就在這個淺窄的地方裏。」阿木說,所謂的放風場,其實就只是一個露天的地方,吃飯、洗澡都在那邊做。
阿木說不出一個倉有多大,但是他說得出以那個空間容納的人數之多,「總之不人道」。他指,一個倉容納20人,但是,實際上容納的人數,永遠都是多於這個數字,有可能是那一期太多人被拘留,更大可能是,為了讓監管的公安方便管理,「就有一個阿Sir,說一號倉二號倉三號倉,就是他管。如果他要管,減低他的壓力,認為三個倉可以group(組合)埋兩個倉的話,那個倉就寧願不開。」阿木說,20人的倉,住30人有,35人也有見過。
他們睡的不是獨立床,而是通鋪,「不是一人一張床,香港(收押所)就有纖維床。他們用通鋪,一份大的木板,由頭拉到落尾。」但20人的倉,囚禁了30人以上,睡覺時間,就算有部份人睡在地板上,依然是會「膊頭掂膊頭」。
在倉內,按法律他們並不需要勞動,但是每日就只能在那個細小的空間,與其他被拘留者聊天,被扣留的時間也無法估算。長時間把人囚禁在這麼狹小空間,本來就是一個折磨,「一日24小時,除了見律師、提審,或者必須出去的,你都只能在倉裏,因為要防止你們串供。」
內地律師黃沙去年曾針對在看守所進行調查,透過律師向101名於全國各省的被羈押者發放問卷,有九成人認為,看守所內空間擠逼,當中有近三成人覺得非常擠逼。黃沙也指出,根據《看守所建設標準》,看守所的普通監室應只容納最多16人,比阿木知道的還少。
阿木說,他們偶爾要上思想改造課,「咩咩咩咩咩十九大咁樣,一定要聽佢哋講,共產黨幾好啊、咩精神啊、黨對你幾好啊。」
「沖涼都是風倉,有個水池,一有熱水就會帶桶去載,但是,sorry,不到你用。」在看守所,放風場既是吃飯的地方,也是洗澡的地方,當局聲稱有熱水供應,但是供應卻是十分限量,幾乎都不會讓普通的被扣留者使用。能使用熱水的「不普通」被扣留者要不是幫警察看管其他被拘留者的「倉頭」,要不就是長者,「驚他們心臟病死」。
阿木至今提起在看守所的伙食仍然「難以忘懷」,「食的又垃圾,完全都不知食甚麼,我都不知道怎樣說,有時見到都不開胃。」他指,雖然可以用零用錢買副食品,但是在中國的看守所,也有中國的「國情」,「一個人可能最多就300元人民幣(下同,約348港元),一個倉可能就四五千(約4,640至5,800港元),但是問題來了,有時倉的數量總共限制,他們的卡可以霸了你的額,有權不讓你買那麼多,然後你買300,不行,你只得100。」
「你有權有勢有關係,做甚麼都可以。」阿木說,看守所的警官會主動留意誰有「家底」,便會去找他的家人要點甜頭,「找家人,找你出去傾,阿Sir都會『索吓』看你有沒有錢,你屋企有『貨』的,就會跟你要家人的電話,打給你的家人,你家人就會以各種名義,為你在入面好過。」中國口講依法治國,但老是常出現的還是那句話:有錢使得鬼推磨,「你就好多特權,例如不用做事,例如你會有私家枕頭、內褲,你會見到的,有些有特權的,會見到阿Sir突然推串燒入來,(他們)可以在入面買串燒、拉麵、麥當勞、豬腳,全部都是有關係的。」以阿木所知,要有這樣的特權,每月要孝敬近萬元給看守所。
阿木說,在看守所內,如果看守警員認為你做錯事,羞辱、折磨也是少不免,「你就戴腳鏈,手扣扣住腳鏈,你個人就好似『躝』咁,你要去出面個庭園行,一路叫口號,『我一二三倉,陳小明,因為打交被管教,所以加腳鏈,大家不要學我』,然後寫檢討書,當住所有人面前朗讀。這個問題是怎樣怎樣怎樣。」
看守所內,一直為人詬病的是酷刑,阿木也見過一間禁閉室,後來知道那個地方是「行刑」用的釘板房,是一個清空的倉間,裏面有一塊木板,「好似十字架咁,將你的手手腳腳扣在那,不讓你下來拉屎撒尿,你要(拉)就在床上。看你有多硬淨,一般兩三日都崩潰。」
中國看守所內的酷刑,多不勝數,維權律師謝陽2015年被捕後,被拘押期間就要坐「吊吊椅」(高腳凳),直腰坐正不能動,又遭毆打;廣州維權人士張五洲近日也在廣州看守所被施以酷刑,手腳被扣在一起成人球。總部設在美國的非政府組織人權觀察中國部研究員王亞秋對《蘋果》表示,五年前他們就做過大型調查報告,追訪多名在內地被施以酷刑的人,當中最常見的刑具就是鐵製老虎凳,「老虎凳是中國共產黨發明的一個器具,讓你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不要動,這個是看不到傷口的,不像打你會有傷口、瘀青。你沒法動,沒法動就會非常難受,在非常難受的姿勢之下無法動。」
王亞秋說,內地為高定罪率,嚴刑逼供是中國公安系統常見的手段,這樣也造成不少冤案,「有非常多的證據來表示很多受害者都是因為無法忍受酷刑的情況下,才承認這個控罪,已經不止於人權案件,很多很多案件都是透過控告,非人權類的案件,都有這種情況。」
除了把政治異見人士關進看守所,近年常見的是「指定監居」,即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王亞秋直言,「都不知道那個人被關在哪裏,整個的情況是更加的惡化,是無可否認,他們已經發明一個更加厲害的逼供方式。」
近日香港團隊T2KY拍攝製作的紀錄片《刑.暴.誌—記抗爭者》在香港社區播放,當中講述4名中國抗爭者(謝文飛、張聖雨、陳雲飛、 劉萍),因聲援香港抗爭或紀念六四而被拘並遭受酷刑,記錄片上月的播放會邀請了社工陳虹秀、法政匯思李安然等人體會酷刑,大家都直喊辛苦。也許,在今時今日沒甚麼不可能發生的事的香港,像T2KY的發言人鄒幸彤所說,大家都學習多一點,「我覺得十二港人嘅遭遇,令我哋明白係需要內地抗爭者同維權律師嘅支持,要學習佢哋面對打壓嘅經驗。」
《蘋果》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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