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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1月25日星期三

作者全中,後特朗普的人類未來

 全中,後特朗普的人類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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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現在香港大大小小的店門前都放置一部測溫儀,像相機放在腳架上,客人進前先把手心對準鏡頭位置,電屏顯示37℃以下方可以過關。阿邦覺得這樣比起用槍指着額頭好過得多,雖然時常受不了旁邊那位店員頤指氣使的態度,好些還會拿定一個手提的隨時準備補槍。遇到這種情況,他都會斬釘截鐵地跟對方說:「如果要這樣的話我就不進來了。」


他喜歡看他們的反應,隔着口罩也能窺見那些店員不能得逞的惱意,有時會聽到嘖的一聲,責備他不肯合作。他沒有怪這些人,他們只是打工而已,並不知道人的自我會被其職業的人格面具所改造,正如血淋淋掛在上面的那位說:「他們所作的,他們不知道。」如果對着每一個都要解釋一遍拒絕服從的道理,他一定被反罵成固執野蠻的那一個,因為他們會駁道:「又不見其他人有問題?」


因此,阿邦選擇遠離,不只為了避開那機器,更是為了避開那些人。他明白到,成為異見者,不因為他有異見,而是其他人沒有異議。


不幸中可幸的是,從他者的反襯中可感受自己僅餘的自由還在手中。不過這樣說是不對的,因為他們並沒有感到不自由,只是剛好做了另一個的選擇而已。又或者,從沒有意識到選擇存在。


世界沒有因為一個異見者意識到另一個選擇而增多了選擇。


「我擔心的不是侵犯自由或私隱,而是社會正在培養一種集體降服的氣氛。」阿邦娓娓道來。


他正在跟誰說呢?


「今天我走過商場,見到一個畫面,我完全呆了。你知道,那個量體溫的東西,只需用手哄一哄就可以了,但在餐廳門外,我見到一行四人排成一條隊,輪住彎低身,耷低額頭遷就那部機器,等那指示燈亮起,然後才站直變回一個人。一個輪住一個,沒有人覺得有問題。我在想,是不是機器故障沒法量手?然後我就見到有人徒手過關。那刻我很想嘔吐,倒頭便走,因為我看過這個畫面。我在外國的屠房待過,入口有一條彎曲的長長窄道,只容許一隻牛通過。那些牛便順着編號一隻隻走進那條迴廊,不知道前面有甚麼等着牠。直到盡頭,由於沒法轉身,而前面只有一個金屬板扣成的洞,牠們便很自動地把自己的頭套進去。兩旁也有工人用鐵叉把牠們趕進去。然後露出一個頭,見到前面有一個仁慈的老人家,把空氣槍拉下來,對着牠的額頭。那裡尚有小餘空間可以左右擺頭,而牠們都會很配合屠夫把自己的頭扶正,比我想像中平靜。啪的一聲,一陣本能的顫動,一連串機械操作,然後輪到下一隻。那個屠夫悠然自得地笑着對我說,這就是仁慈。他的工作,就是盡快結束,減少牠們的痛苦。」



「所以今天,我馬上憶起那陣血水、膽汁、排泄物混和的內臟味道,其實不太過難聞,只是我當下忍不住反胃。因為這些人……像一隻牛般把自己的頭乖乖奉上。沒有窄道,也沒有鐵叉,沒有人驅趕,卻自動自覺用額頭對準那槍口。牛比人幸福,因為牠們只需經歷一次,這些人卻要每天重複這個動作。你說,經過長時間這樣的服從訓練,一個正常人會變成怎樣?整個社會將會被改造成怎樣?這才是我恐懼的地方。」


阿邦不知道,這些東西可以跟誰說。


屠房的人說,只有能通過這條窄道的牛才可以屠宰,曾經就有體形奇大的傢伙逃過一劫。那時他沒有追問那個仁慈的老人為何不把空氣槍帶到室外將牠解決,現在他明白了。因為這樣違反了倫理,違反了人和牛之間定立的契約。只有通過臨終之旅和那些繁複的機關操作,屠殺才可被允許,而且代表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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