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泉州數千“矮人墓”探秘:有傳言稱系倭寇
2010年10月20日09:36
雜草叢中赫然藏著一個陶瓮,瓮口露出了四分之一
上圖:用墓殼砌成的圍牆起初並沒有引起記者的注意﹔下圖:墓殼下嵌著完整的陶瓮蓋子
“黃金”白骨的秘密—— 直擊泉州“矮人墓”
“以前這裡埋藏著幾千個墓,長達200米,沿斜坡向上,從海上看像台階一樣”,村民黃美向記者描述著“矮人墓”昔日的壯觀景象。
夕陽西下,落日的余輝洒在一望無垠的海面上,岸邊停靠著大大小小的漁船,男人們將裝滿魚、蟹、海蠣子的漁網抬下船去,女人們則成群結隊地將它們一擔一擔挑到各自的海鮮店去。臨近碼頭的小店已經忙碌起來了,店主一邊收拾著螃蟹,一邊不忘招呼顧客,做著生意。
這裡便是位於福建泉州灣晉江入海口處的蟳埔村,聽說這裡發現了一片“矮人墓”,卻不知墓主為何人。為一探究竟,本報記者不遠千裡,走進了這個封閉的小漁村。
曾是埋葬千萬尸骨的沙灘
八九百個墓整整齊齊地排列在海邊的斜坡上——以前那裡還是沙灘。我們小的時候晚上出來玩,經常看到海邊幽幽地閃著藍光,都當成鬼火,見了就跑。
順著從村口蜿蜒向上的小街,記者首先來到坐落在半山腰的社區政府——在這個地方沒有村裡人的幫助幾乎寸步難行。在社區政府辦公樓裡,記者找到了老人會會長黃榮輝。黃榮輝今年70歲,但精神矍鑠,在社區裡熱心地幫忙做這做那。他把記者請到辦公室,就和記者興致勃勃地聊起了“矮人墓”的故事。
“‘矮人墓’是什麼樣子的?”記者問道。
“八九百個墓整整齊齊地排列在海邊的斜坡上——以前那裡還是沙灘。我們小的時候晚上出來玩,經常看到海邊幽幽地閃著藍光,都當成鬼火,見了就跑”,黃榮輝哈哈大笑著說。
“那‘矮人墓’是什麼時候建的呢?”
“往上好幾輩人都知道‘矮人墓’的事,但墓具體是什麼時候建成的沒人知道。陶瓮上覆蓋的泥土與明朝墳墓的泥土一樣,所以我們猜是在明朝下葬的。另外我們這裡有‘三家養一元’的說法,當地人曾受元兵壓迫,陶瓮裡的尸骨會不會是元末被當地人憎恨而遭殺害的元人呢?”黃榮輝大膽猜測,但隨即又否定了自己的說法,“只是蒙古人大多人高馬大,墓裡的尸骨卻特別小,從這點來看似乎不太可能。”
“您見過墓裡的尸骨?”
“是啊,我們這個漁村靠海,本來就沒有土地,人口卻越來越多,沒辦法,隻好在海邊蓋房,於是就將‘矮人墓’平掉了。蓋房的時候我們好多人都見過墓裡的尸骨,我們這邊的習俗是等死人尸體風化后將骨頭撿出來,放到陶瓮裡重新下葬。”
“您看到的尸骨是什麼樣的?”
“頭骨的大小與常人無異,只是腿骨特別短,整個身形類似侏儒”,黃榮輝描述道。
聽說“矮人墓”被平掉了,記者非常失望,但聽到黃榮輝的新家就正好蓋在曾經的“矮人墓”上,記者提出想去他家看看,他欣然應允,跨上小摩托,將記者引到了離社區政府不遠的他的新家。他所說的“斜坡”還在,只是記者無論如何也難以想象如今密密麻麻拔地而起的洋樓下曾經是埋葬著千萬尸骨的沙灘。
記得之前福建省政協委員、泉州學研究所所長林少川曾向記者提及當地有“誰動墓穴誰就不得好死”的詛咒,記者忍不住問黃榮輝:“既然當地有詛咒,你們為什麼還敢動‘矮人墓’?”
“要蓋房子嘛,沒有地,就顧不了那麼多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又補充道,“我們的房子是上世紀90年代蓋的,當時蓋房子用地是免費的,所以大家爭先恐后都到海邊蓋新房。”
“那墓都毀掉了嗎?”
“當時誰家蓋房,誰家就去請‘土公’。‘土公’把陶瓮挖出來,然后搬到鷓鴣山上集體埋葬,大多是幾個到幾十個陶瓮合葬在一個大墳裡。”
黃榮輝所說的“土公”是當地對喪葬師的稱呼,雖然在切實的經濟利益面前詛咒的威力大大下降,但當地村民還是不敢或者不願親自動手遷墓。
難道“矮人墓”就沒有留下一點點痕跡嗎?看到記者面帶失望之色,黃榮輝叫來胞弟黃美。黃美如今仍舊下海捕魚,他的新家也建在“矮人墓”所在的沙灘上。黃美叼著煙,騎著小摩托在大房子間狹窄的通道裡穿來穿去,最終將記者引到了一面紅磚牆前。“以前這裡埋藏著幾千個墓,長達200米,沿斜坡向上,從海上看像台階一樣”,黃美向記者描述著“矮人墓”昔日的壯觀景象。
然而記者面前的紅磚牆看上去實在沒有什麼特別,牆體的下部是由許多龜背狀的土石塊砌成的,形狀雖有些奇怪,但半嵌在土牆裡顯得很自然,並不特別引人注意。在院牆邊,黃美用力掀起一塊浮擺著的直徑50厘米左右的土石殘塊,記者不由自主地張大了嘴——土石塊的背面竟然嵌著一個完整的陶瓮蓋子,直徑有20多厘米,再仔細一看,蓋子的旁邊還有三個同樣大小的蓋子的痕跡,非常清晰。一旁的黃榮輝告訴記者:“這是墓殼,一個墓殼下邊一般都埋著3—6個陶瓮,這個下邊至少有4個。”
黃美的妻子黃惠對記者說:“陶瓮其實並沒有全部遷走,現在家裡的地底下還埋著幾千個。”記者聞此頗為驚訝,問道:“你們每天住在這麼多白骨上面,不害怕嗎?”黃惠只是笑笑,並未作答。
就在黃家高大的洋樓中間,幾間低矮的小石房顯得很不協調,房子沒有門,裡面黑洞洞的,似乎有個台子,上邊還有瓶瓶罐罐,於是記者以為是廚房,並沒有在意,直到泉州市豐澤區文體旅游局副局長鄭劍文告訴記者:“閩南漁民有個習俗,在海上發現任何尸骨——無論是人的還是動物的,都要帶回來供著,還稱這些尸骨作‘好兄弟’——迷信的說法是:如果在海上看見了尸骨不撿回來,下次出海就會遭到厄運。”這時記者才知道,這一間間低矮破舊的小石房正是集體供奉這些尸骨的“陰公宮”。記者於是試圖走進去一探究竟,無奈裡面太黑,什麼也看不見。直到一位年輕的村民拿來手電筒,大家才得以看到裡面的情景。正對著“門”的是一條幾案,上面擺著一個牌位,上書“萬善公”,其中的“善”字雖與平時的寫法有些出入,但應是“善”的異體字無疑。“門”的右側則是一個低矮的大台子,上面堆滿了用塑料袋包裹的各種尸骨,一直堆到天花板。“萬善公”指的便是這些無主的尸骨了。對於第一間“陰公宮”的修建時間村民們已無人知曉。記者問道:“如果尸骨堆滿了怎麼辦呢?會燒掉嗎?”村民們搖著頭說:“不燒不燒,堆滿了就再蓋一間。”怪不得洋樓間不大的空地幾乎都被一間間“陰公宮”佔滿了。
這時有更多的村民圍聚過來,你一言我一語地為記者講述“矮人墓”的故事。一位皮膚黝黑、矮矮的老太太坐在房前的台子上,她叫洪忍,今年76歲了,她堅持說當時陶瓮總共有上萬個。有村民們說,這裡原來被稱為“小人國”,當地人則被稱作“倭奴”。在閑聊中,記者還獲得了一條令人興奮的線索:這裡的房子是一位叫楊金榜的泥瓦匠蓋的,據說他見過陶瓮蓋子背面的字!而現在他就在鄰村東梅小學傳達室工作。如果這個信息確實,楊金榜還能記起瓮上的字,對於揭開“矮人墓”之謎無疑將起到關鍵性的作用。
對話“黃金”見証人
人死后先將整個尸體放進棺材裡,叫做“凶葬”﹔等到尸體風化后打開棺材,將剩下的骨頭取出來放進陶瓮中,再葬一次,這次才是“吉葬”,這些骨頭我們這裡叫做“黃金”。
在與蟳埔社區相鄰的金崎社區東梅小學,記者找到了當年的泥瓦匠楊金榜。坐在傳達室前的小空場上,楊金榜抱著小孫子向記者講述了他的所見所聞。
“為什麼要把尸骨放在陶瓮裡呢?”記者不解地問道。
“閩南的習俗是‘二次葬’”,楊金榜不得不先為記者這個外鄉人講解“基礎知識”,“人死后先將整個尸體放進棺材裡,叫做‘凶葬’﹔等到尸體風化后打開棺材,將剩下的骨頭取出來放進陶瓮中,再葬一次,這次才是‘吉葬’,這些骨頭我們這裡叫做‘黃金’。”
“現在還保持著‘二次葬’的習俗嗎?”記者很好奇。
“早就沒有了,上世紀80年代就開始火葬了。”
以記者的理解,“黃金”大概相當於火葬的骨灰,而“黃金瓮”則相當於骨灰盒,當地人對祖先的“黃金瓮”是非常珍視的。
“您是什麼時候為蟳埔村蓋房看到‘矮人墓’的?”
“是1986年或1987年。”
“您當時看到的‘矮人墓’是什麼樣的呢?”
“當時我看到的墳包有幾千個,下面埋的‘黃金瓮’差不多40公分高,上面用糖水灰封蓋。墳包都連在一起,一個挨一個,沒有間隙。蓋房時挖出了很多‘黃金瓮’,‘黃金’也見了不少——腿骨很短,也就20公分長,但頭骨跟正常人一樣大小。”
“瓮蓋上有字嗎?”記者終於拋出了最關心的問題。
“沒有,沒有一個瓮上有字。”
看來村民們提供的信息不實,記者非常失望。
“不過在小‘黃金瓮’下面我還看見了大‘黃金瓮’”,楊金榜的話令記者重新興奮起來,“裡面的‘黃金’是正常人大小——這裡自古就是墓地。大‘黃金瓮’上有字,記載著年代,好像是明朝。” 一邊的黃榮輝向記者解釋:“‘黃金瓮’本來都應該半露在地上的,這些大‘黃金瓮’可能是因為年代久遠逐漸沉入了地下。”
記者想,這應該也是一條重要的線索,按照常規的邏輯,“矮人墓”應該是在大“黃金瓮”下葬之后建成的。如果能夠確定大“黃金瓮”的年代,“矮人墓”的建成時間就可以限制在這個年代之后。
“那您猜‘矮人墓’是什麼人的墓呢?”
“我也不清楚”,楊金榜不好意思地笑笑,“有一種說法是倭寇,后來寺院等慈善機構將尸骨收揀起來,統一進行了安葬﹔不過也有人說是台灣小矮人。”
楊金榜告訴記者,他雖然挖出了不少“黃金瓮”,但遷墓的事是由“土公”做的,金崎社區就住著一位當年參與過遷墓的“土公”。
告別了楊金榜,記者找到了金崎社區書記謝細韜,希望從他那裡可以找到“土公”的線索。
謝細韜今年46歲,據他稱,20歲下海時還親眼見過搬遷前的“矮人墓”,一層一層像樓梯一樣排在沙灘上。再年輕一些的村民就對“矮人墓”沒有什麼印象了。
在等待“土公”的時間裡,記者抓住機會向謝細韜請教:“為什麼要進行‘二次葬’?”得到的回答是:“木頭會腐朽,尸體會腐爛,而骨頭可以保存得更長久。”記者想,這大概就是“黃金”這個稱謂的由來吧。
終於等來了曾做過“土公”的謝生。謝生今年76歲了,稍稍有些駝背,走路有些緩慢,但老人的頭腦非常清楚,眼中閃爍著令人敬畏的智慧的光芒。對記者提出的問題,老人回答得非常准確,不夸大事實,如果不知道也不妄加猜測。“我隻搬過不到10個‘黃金瓮’,都搬到鷓鴣山了。另一位‘土公’謝興搬得多,得有100多個,可惜他已經去世了。看到的‘黃金’很多都爛掉了,大部分隻剩下了腿骨和手臂,少部分還存有一點點頭皮骨——腿骨和天靈蓋鈣質比較多,所以一般保存得長久一些。腿骨很短,也就一個半拳頭長”,老人邊說邊用兩個拳頭在自己的小腿前比畫著。
在記者的請求下,老人蹣跚著帶領記者奔赴鷓鴣山。鷓鴣山離村子不遠,是一個被樹木雜草覆蓋的綠色小山丘,茂密的樹叢中一個個圓形的墳墓隱約可見,大小不一。“這些是風水墓。這裡一直是蟳埔村的墓地,老人都葬在山上,有錢人的墓就大一些、豪華一些”,同行的謝細韜向記者解釋,“本來鷓鴣山就在海邊,如今圍海造田,山與海之間隔出了6000畝地,據說泉州市政府及泉州新區會遷到這裡。”此時這片土地雜草叢生,一片荒涼,根本沒有路。踏著泥濘,記者深一腳淺一腳地向鷓鴣山腳下前進。謝生隨手從地上抄起一根木棍當做拐杖,默默地走在最后,令記者有些不忍。
終於走到山腳下,謝生告訴記者:“以前這裡就是海邊了,‘矮人墓’的‘黃金’都是緊靠海邊安葬的,海水漲潮時甚至可以沖上來。”記者請他回憶當時遷墓的情景,他說道:“當時一次運幾個、十幾個陶瓮過來,如果瓮破了就用塑料袋包住,如果蓋子丟了就補一個蓋子,一次運來的瓮基本都埋在一起。”
“憑您的經驗,您認為墓主是成人還是小孩呢?”
“我做了20多年的‘土公’,看到過各種人的尸骨,小孩的骨頭非常細,而‘矮人墓’的骨頭又粗又硬,像是成年人的骨頭”,謹慎的謝生作出了唯一一次自己的判斷。
一到山腳下,謝生立刻興奮起來,走在前面披荊斬棘,想為記者找到他當年親手挖的新“矮人墓”。憑著記憶他雖然找到了確切的地方,卻絲毫看不出半點墓的影子——瘋長了一二十年的荒草就這樣將歷史不留痕跡地掩埋起來。謝生不死心,試著用他的“拐杖”將雜草撥開,但最終因為雜草過多過長且天色漸暗而沒能一睹“黃金瓮”真容。
一瞥“黃金瓮”真容
我們就干脆把墓蓋子掀掉,直接把樹苗插進‘黃金瓮’充數,我自己就掀了50個,這樣又毀掉了一些——當時看見了很多‘黃金’,基本都是手臂和腿骨,我記得小腿骨很短,也就是成人的一半……
記者第三次來到蟳埔村時,偶然遇到了蟳埔村的一位民間學者黃金堆和他的兄弟們。幾位70多歲的老人圍坐在他們老房子前的小院裡,為記者講述了“矮人墓”的滄桑經歷。
“我能確定的是,‘矮人墓’在上面三四輩人的時候就有了。四十幾年前沙灘上有好幾千個墳包,我當時在海邊工作,經常就躺在墳包上睡覺”,一位自稱家中傳有宋代瓷碗的黃家兄弟說道,“墓群東西長300米,南北長50多米,墓都連在一起,兩個墓的長度加起來不超過80公分,走在上面差不多一步一個。”照這種說法,記者粗算了一下,整個墓群應該有超過6000個墳包,如果每個墳包下埋著3—6個“黃金瓮”,則一共是兩三萬個,這可是相當可觀的一個數字。
這位黃老先生認為,從墳包排列的整齊程度和“黃金瓮”的統一規格來看,這個墓群是有規劃地建造的,而且墓址的選擇非常科學——“蟳埔村隻有那個地方有一個斜坡,斜坡可以保証墓群不被海水或雨水帶來的泥沙埋掉,因此墓群才得以完好地保存這麼長時間。”
“不過墓群受到了三次人為的破壞”,老人惋惜地說,“第一次是‘深挖洞、廣積糧’的時候,斜坡正合適挖洞,因此很多墓被毀掉了﹔第二次是我20多歲的時候,村裡搞‘造林工程’,要求每人每天植樹20棵,完不成任務就沒有飯吃,於是我們就干脆把墓蓋子掀掉,直接把樹苗插進‘黃金瓮’充數,我自己就掀了50個,這樣又毀掉了一些——當時看見了很多‘黃金’,基本都是手臂和腿骨,我記得小腿骨很短,也就是成人的一半﹔第三次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村庄改造’,這是破壞規模最大的一次,村民在墓地大量建房,隻有800—1000個‘黃金瓮’遷到了山上,那時山上是牧場,牛在上面肆意踩踏,將很多新墓又毀掉了。”
之后,黃金堆帶領記者再次來到鷓鴣山。“鷓鴣山其實原名‘聖姑山’,這從山下的聖姑廟就可以得到証實”,老人指著聖姑廟對記者說,“后來名字被訛傳了。”
跟隨著黃金堆,記者這次得以走進鷓鴣山,幾米高的灌木擋住了去路,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艱辛。老人完全憑借記憶,走到一棵樹下,對記者說:“這下面應該有一個墓。”他試著用枯樹枝清理了一下雜草,很快就有一塊碎陶片露了出來。“本來整理得好好的”,老人有些氣憤地搖著頭說道。
山裡的蚊子實在太厲害,幾分鐘的工夫,記者一行人所有暴露的皮膚都被咬了一遍。不得已,隻得撤下山去。
從鷓鴣山回來,記者再次來到了黃榮輝的家。村民對記者不再像第一次到來時那麼生分了。幾位村民將記者引到一個小花園邊,低下腰扒開了一叢雜草。記者定睛一看,雜草叢中赫然藏著一個陶瓮,瓮口露出了四分之一。經過幾天的尋找,記者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矮人墓黃金瓮”,興奮之情難以言表。誰知驚喜還在后面,村民繼續扒開雜草,搬開石塊,又有四個“黃金瓮”進入記者的視野,其中兩個保存得相當完整。
盡早展開考古發掘
林少川告訴記者,“矮人墓”其實早在1998年鷓鴣山上發現“舊石器”時就進入了文物部門的視野,但多年來始終沒有系統研究。
聽說海外交通史博物館將參與“矮人墓”的發掘工作,記者一直試圖聯系館長丁毓玲,無奈她剛好出訪台灣,記者終於在幾天以后的德國諾伊施塔特市攝影及油畫展上找到了她。丁毓玲身材瘦弱,一臉書卷氣,雖是活動主辦方負責人,卻一直悄無聲息地藏在人群中,很難將她同博物館館長聯系起來。
“十幾年前就聽說‘矮人墓’的事了”,丁毓玲証實了林少川的說法,“一直都在猜測是外來人種還是小孩子。各種傳說都有,因此我們想查明真相。大概下個月就可以正式開始發掘,屆時我們將邀請廈門、北京、台灣等地人類學、考古學的世界級權威共同對此課題展開科學研究。”
記者隨即就此問題採訪了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劉武研究員和中山大學人類學系副教授李法軍博士。
劉武對記者表示,在什麼地點、有什麼發現,需經科學儀器測出是什麼年代的。發現的是人還是動物,和現代人有什麼不同,以及身高、體重、有無疾病、周圍環境如何等等,要對上述多方面信息全面研究后才能得出結論。現在作出判斷為時尚早。
李法軍表示,對於上述“矮人墓”,因為沒有看到實物標本,目前是什麼還不能確定。另外,墓葬的排列方式,還有人骨、姿勢等,這些都還不知道。
“那您從體質人類學的角度將如何看待這次發掘呢?”記者問。
李法軍對記者說:“首先,要從骨頭上看是不是人類的。如果是人類的話,體格為什麼那麼小?因而要看這是不是成年人的。第二,如果是人類並且是成年人的。接著就要看是不是健康的、無疾病的。如果發現帶有侏儒症的骨骼疾病,也會產生很多小的個體。根據骨骼可以測年,也可以通過墓葬判斷出相對年代。如果用比較先進的物理測試,可以准確地作出判斷。當骨頭出土后,要做性別、年齡檢測。還有其他相關檢測,比如和人類進化水平相關的研究,包括種族、遺傳學進化水平等,要綜合考察。如果這個墓葬真是我們所期盼的那樣,那麼也許就可以証明人類進化的多元性了。”
“福建地區是人類考古比較重要的地區。福建閩侯地區出過新時期時代的盤石山遺址。而且它與東南亞、中國台灣地區、兩廣地區都有聯系,在南島語系中有很重要的地位,所以大家都很關注。”李法軍還表示。(出處:中國社會科學報 本報記者劉瀟瀟,張微對本報道亦有貢獻)
“鑒定骨齡后就會真相大白”——訪蟳埔民間學者黃金堆
作者:劉瀟瀟
在蟳埔的探訪接近尾聲時,本報記者意外地聯系到一位村中的民間學者——今年70歲的黃金堆。他是村中公認最有學問的人,對蟳埔的歷史和文化都進行過研究,有一套自己獨到的見解。在自己老房子前的小院裡,這位不太喜歡與外人打交道的老先生破例接受了本報記者的採訪。
記者:關於“矮人墓”墓主身份眾說紛紜,您有什麼看法?
黃金堆:十幾年前“矮人墓”的事就傳開了,因為有“倭寇說”,連韓國和日本的學者都紛紛趕來研究。我認為在“矮人墓”的問題上存在很多誤解。
泉州以前有個傳統,因為很多家庭經常生十幾個孩子,不易養大,5歲以下的孩子夭折了是不埋的,直接用草席一包就扔到江裡、海裡去了。我們這裡有個說法,叫“后山兜的臭新尸”,“后山兜”就是“矮人墓”所在的沙灘,這句話說的是晉江到我們這裡突然向東急轉彎,從上游扔進江裡的孩子尸體被大量沖到海灣裡,漂浮在海灘周圍。我小的時候在那邊見過的小孩尸骨可不是一個兩個。
所以我的猜測是,因為地震、洪水、瘟疫等災害有大量孩子死亡,被扔進水裡,漂到了我們這裡的海灘上,又被村民撿拾上來存放著——我們這裡在海上看到尸骨都要撿回來供著,蟳埔更是泉州最迷信的地方,無論什麼靈鬼人們都燒香。后來可能是某個特別迷信的人將這些尸骨統一整理,入瓮安葬——這從“黃金瓮”大小一致、墳包排列整齊就可以看得出來。
目前的各種說法大多缺少依據,其實沒有什麼小矮人,鑒定骨齡后就會真相大白。
記者:無論是“簪花”還是“蚵殼厝”都非常有特色,您能談談蟳埔的歷史和文化嗎?
黃金堆:蟳埔唐代建村,宋朝時最為興旺。以前蟳埔歸晉江管轄,是一個小海島,“大躍進”時期填海才與大陸連接起來。目前蟳埔有16個姓氏,統稱“蟳埔十六姓”,村裡人口最多的黃姓其實是最晚遷來的。以前還有更多的姓氏,來歷各不相同。比如有記載說宋末元初時泉州舶司、阿拉伯后裔蒲壽庚在海邊一夜殺死宋朝幼主部將3000多人。后來蒲姓族人犯了事,后人不願受牽連,就改姓“卜”了。
蟳埔確實曾是一個多元文化的交融之地,但說“蚵殼厝”和“簪花”一定是阿拉伯人傳過來的,似乎缺少根據。比如“蚵殼厝”,同孩子尸體一樣,大量貝殼包括海蠣殼堆積在海灘上,隨處可以挖出來,多得不得了,哪裡需要從阿拉伯運過來,不過是就地取材罷了。“簪花”的傳統至少在宋末就有了,簪子本來是骨頭做的,所以我們這裡管簪子叫“骨架”,現在都變成金的、銀的了。福建本有“三女”——惠安女、蟳埔女和湄州女。惠安女很出名,湄州因為是媽祖的故鄉也很出名,隻有蟳埔女一直默默無聞。其實蟳埔極有特色,只是缺少宣傳,實在應該好好開發我們的文化資源。
老人接受採訪之后,還親自陪同記者再次來到鷓鴣山尋找新“矮人墓”。在山上才得知,老人已被診斷為胃癌晚期,非常希望能夠在有生之年將畢生的研究成果公之於世。(出處:中國社會科學報 本報記者劉瀟瀟 )
“矮人墓”主人究竟是誰?——訪“矮人墓”研究者林少川
作者:劉瀟瀟
聞悉“矮人墓”發掘指日可待,更引得各家猜測紛紛。“矮人墓”主人究竟是誰?曾經對泉州“矮人墓”進行過研究的福建省政協委員、泉州學研究所所長林少川在採訪現場向本報記者列舉了幾種可能性。
台灣小黑人說
在台灣,有“小黑人”出沒的傳說。新竹縣和苗栗縣的賽夏族原住民至今舉行“矮靈祭”,非常出名。傳說矮人教導賽夏人耕作等技術,但因矮人好色,激怒族人,為賽夏人所殺。后來賽夏人為了紀念矮人的教導,就舉行兩年一次的“矮靈祭”。
台灣與泉州隻相隔一個海峽,歷史上“小黑人”是否曾經登陸泉州?林少川說:“清代文獻對台灣小黑人的記錄相當多,最后據說也是在清代神秘消失。”
印尼弗洛勒斯人說
2003年在印度尼西亞的弗洛勒斯島發現了一具1.8萬年前身高隻有1米的女性遺骸,這証實了矮人族的存在。但由於時間太過久遠,沒有任何文字記載。林少川表示,“人類起源有一元論也有多元論的觀點,如果通過科學鑒定証明‘矮人墓’主人是原始人,這將對人類起源的理論作出非常大的貢獻。”
菲律賓毗舍耶人說
這是林少川最為關注的一種可能性。不少歷史文獻都對菲律賓毗舍耶人侵犯晉江沿海進行了記錄。林少川為記者舉了兩個例子。南宋《諸番志》載:“泉有海島曰彭湖,隸晉江縣,與其國(毗舍耶國——記者注)密彌,煙火相望,時至寇掠,其來不測,多罹生蟳之害,居民苦之。”又有宋《攻媿集·汪大猷行狀》載:“乾道七年四月,起知泉州,到郡。郡實瀕海,中有沙洲數萬畝,號‘平湖’。忽為島夷毗舍耶者奄至,盡刈所種。他日又登岸殺略。擒四百余人,殲其渠魁,余分配諸郡。”“矮人墓”主人會否是毗舍耶人呢?
小孩說
“當然也不能排除‘矮人’是小孩的可能性,”林少川補充道,“如果骨齡鑒定是孩子,那麼我們就要考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件導致這麼多小孩死亡,這對於泉州歷史也是一個重要的補充。”(出處:中國社會科學報 本報記者 劉瀟瀟)
科學研究需要問題意識與時效性——泉州蟳埔“小矮人墓群”引人思考
作者:李法軍
近日從諸多網絡和其他媒體的報道中得知,福建省泉州市蟳埔存在著大量的所謂“小矮人墓群”,有關這些“小矮人”的討論也日漸增多。因我本人從事體質人類學研究工作,在得知此消息后便與相關學者進行了初步交流,大家對這批未經科學研究的遺存均抱以濃厚的興趣和密切的關注。正如泉州市有關研究者所言,無論從哪個方面講,這批遺存都具有極高的科學價值。
從目前的媒體報道來看,泉州地方學者對這個所謂“小矮人墓群”的關注已逾十年,當地百姓對“墓群”的存在也習以為常了。可對於大多數之前未聞其名的人來說,它們的“正式出現”還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僅“小矮人”這三個字就足以引起人們無限的遐想了。對我而言,在備感興奮之余,也對它們的存在進行了一些思考。
這批“小矮人”不禁讓人想起了另一批“小矮人”。2004年,澳大利亞新英格蘭大學古人類學家布朗(Brown)和印度尼西亞的考古學家在印度尼西亞弗洛勒斯島發現了人類化石,距今約1.8萬年。他們認為這是一個人屬的新成員,與以往發現的任何人屬成員都不相同,是人屬的一個新種。研究者將其定名為“弗洛勒斯人”(Homo floresiensis)。
發現的化石材料包括頭骨、盆骨、椎骨以及肢骨等。弗洛勒斯人的身高隻有1米左右,腦容量僅為380毫升左右,與南方古猿相近。但是古人類學家卻認為他很可能已經具有了比較高級的進化特征,甚至能夠打獵、取火和使用石頭工具。雖然有英國學者質疑這是一個患有小頭症的成年人個體,但隨后對其頭蓋骨進行的研究表明,其腦部具有許多高級的特征,表明弗洛勒斯人能夠完成一些認知水平較高的行為。在這個島上共計發現了8例體質特征相近的個體,他們可能僅僅是過去已經絕滅了的數種人屬成員的一支,也暗示著人類的適應性可能要比我們原來想象的更加強大。
正是因為弗洛勒斯人的存在,讓我不禁疑問:泉州發現的所謂“小矮人”究竟是什麼?他們對揭示現代人的演化之謎具有怎樣的科學意義?他們如今在被曝光的情境下依然能夠安然無恙嗎?
眾所周知,科學研究需要問題意識。就從事與人類宏觀進化和微觀演化的研究者而言,這批“小矮人墓群”已經讓他們渴望去揭開諸多的科學之謎。在與相關學者討論之后,我們對於這些遺存,提出了如下的科學疑問。
一、這些骨骼是否為人類骨骼?
二、若是人類骨骼,屬於人類宏觀進化的哪個階段?
三、“小矮人”真的小嗎?
四、若屬於晚期智人的進化水平,其遺傳學構成如何?
五、他們是否屬於成年人?
六、若是成年人個體,其個體發育是否屬於正常?
七、若不正常,是否存在骨骼發育和代謝疾病(如小頭症或者侏儒症)?
八、若正常,其體質發育的個體變異如何?
九、這些個體變異是否屬於現代人的正常變異水平?
十、這些骨骼之間的形態學和遺傳學聯系如何?
十一、這些骨骼所代表的人群的源流是怎樣的?
十二、骨化學所反映的飲食結構如何?
科學研究同樣需要時效性。
首先是基於保証被研究對象的完整性。在確立了基本的科學問題之后,應當開始著手對這些問題進行科學的解釋。如果不能對科學現象進行及時的、持續性的研究,那麼未來的科學解釋就會面臨諸多困境,因為科學現象的消失或者不完整會對科學研究造成“硬傷”。
其次,時效性研究往往與國際和國內的學術熱點問題相關。及時地對已發現的科學現象進行研究,有利於吸引更多的相關學者參與分析和討論,有利於對這些熱點問題進行更全面的解釋。
最后,科學研究的階段性成果應當及時發布,這對許多公眾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因為許多對此保持興趣的人們渴望從最新的研究中獲得令他們滿意的解釋。過於冗長的等待會漸漸淡化他們的科學熱情。
當然,做上述工作是有前提的。就個人而言,我希望在解答上述疑問以及系統分析之前,各級行政部門能夠協同工作,組織相關人員對“小矮人墓群”進行前期科學考察,初步解答這些遺存是否屬於人類以及其進化階段等問題,在評估其研究的價值和可行性的基礎上,組織一個多學科參與的研究小組,力求科學而全面地解釋這些“小矮人”的真實身份。
(出處:中國社會科學報 作者:李法軍 單位:中山大學社會學與人類學學院人類學系、中山大學健康與人類發展研究中心)
世外蟳埔:多元文明的世界
作者: 劉瀟瀟
為探尋“矮人墓”之謎,記者千裡迢迢從北京趕往泉州,來到了位於泉州市郊的蟳埔村,在這裡,記者意外發現了一個特別的世界。
文化交融的古老漁村
蟳埔村已有400年的歷史,村裡人口最多的黃姓據說是五代時期惠安一位皇后的后裔,於明朝遷至此地。
按照福建省政協委員、泉州學研究所所長林少川的說法,1700多年前,晉朝人南遷至此地生活,“晉江”也因此得名。而蟳埔村已有400年的歷史,村裡人口最多的黃姓據說是五代時期惠安一位皇后的后裔,於明朝遷至此地。
泉州曾是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位於泉州灣晉江出海口處的蟳埔自然擔當了極其重要的角色。蟳埔村外晉江邊上的法石碼頭曾是重要的港口,來自阿拉伯和東南亞的商船均停靠於此。如今這裡一片荒涼,隻有孤零零佇立在江邊的那一座佛龕石像仿佛向人們訴說著碼頭昔日的輝煌——佛龕上既刻著佛像又刻著西域神像,各種文化曾在這裡交融並和諧地共存著。
海上花園頭上插
蟳埔一共有16個姓,其中有阿拉伯人的后裔,也有東南亞人的后裔,有人說“簪花”的習俗就是琉球過來的女人帶來的。
村子其實已經改叫社區,但面貌並沒有太多改變,因此記者寧願隨著村民的口依舊叫它“蟳埔村”。村政府前的小廣場上,一群頭上插著鮮花的婦女在練習腰鼓。頭上鮮花、腰間紅鼓,身體隨著節奏婀娜搖擺,令記者看得目不暇接。
不久記者就發現,蟳埔40歲以上的婦女頭上一律插著色彩極艷麗的鮮花。在純朴的小村庄裡漫步,不時掠過眼前的幾抹亮色顯得分外妖嬈。仔細看去,一根長長的簪子穿過發髻,圍繞發髻一圈則插著數目不等的五顏六色的鮮花。林少川向記者介紹:“蟳埔女愛美是出了名的,‘海上花園頭上插’說的就是她們。據村子保存的一本賬簿記載,計劃經濟時期,村子買鮮花的錢甚至超過了買煤、買米的錢。”泉州市豐澤區文體旅游局副局長鄭劍文卻略帶遺憾地說:“現在女人們插在頭上的花少多了,以前都是插滿頭的。”
蟳埔社區老人協會會長黃榮輝告訴記者:“婦女頭上插的花有很多種,比如粗糠花、茉莉花,還有據說是從阿拉伯傳過來的素馨花。這裡的風俗是以花代禮,結婚、生小孩都要送花,別的可以不送,花是必須要送的,不送花就是看不起人。頭上扎的都是鮮花,一頭花要30元左右,這個季節差不多每三天要換一次。”
談起“簪花”習俗,鄰村30多歲的村民章鐵說:“我們金崎村也有,隻不過我們這兒的簪子是純金的,蟳埔則是銀的。正式的簪花要用四五束鮮花,價值四五十塊。夏天一般能戴兩三天,冬天則是四五天。女人生小孩、男孩16歲成人式和過年等重要場合都必須佩戴。”記者粗略記算了一下成本:根據當地的天氣,一年中應該是平均每三天換一次花,如果按每次花費40元算,一個每日都插“簪花”的婦女一個月則需要400元——這實在是一個奢侈的傳統。
聽說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館館長丁毓玲對蟳埔女性作過專門研究,記者也向她請教“簪花”的傳統。“泉州女性有20多種頭飾,‘蟳埔頭’是其中的一種。”丁毓玲娓娓道來,“其他村的頭飾也差不多,基本都是在發髻上插花。有說法認為泉州女性‘簪花’的傳統源於販售海鮮,各村婦女不同的頭飾就成為了海鮮的商標。如今的‘簪花’早已失去了商標的功能,傳統也隨之慢慢消退。10年前的時候,村民甚至認為‘簪花’是落后的習俗,父親常常禁止女兒佩戴。現在由於泉州政府提倡保護傳統文化,‘簪花’之風又開始興盛起來。如今的鄉土文化大多隻保留在旅游產業中了。”
然而關於蟳埔女“簪花”的由來,卻沒有人能說得清楚。村裡一位姓黃的老先生告訴記者:“蟳埔一共有16個姓,其中有阿拉伯人的后裔,也有東南亞人的后裔,有人說‘簪花’的習俗是琉球過來的女人帶來的。”
其實蟳埔女不但愛打扮,還特別能干。村民們多以出海捕魚和海鮮生意為主要職業,沿江一座挨一座的海鮮館夜夜滿座,炫耀著蟳埔海鮮的鼎鼎大名。中午時分,驕陽似火,在通往海港的村口,記者看到一群群晒得黝黑的蟳埔女挑著沉甸甸的擔子從漁船上運回她們男人出海贏得的戰利品——一簍簍螃蟹和一筐筐叫不出名字的魚。在挑擔的隊伍中不乏花白頭發的老婦人,這讓記者非常吃驚——在城市裡,這個年紀的老太太早就在家裡舒舒服服地頤養天年了。記者忍不住向一位當地村民問道:“這樣的重體力活怎麼都讓婦女承擔?”“我們這裡都是這樣的”,村民若無其事地答道,“男人要出海呀!”
小洋樓與“蚵殼厝”
用海蠣殼蓋成的房子,當地稱作“蚵殼厝”。特別是在老房子集中的村落,“蚵殼厝”一個連著一個,細細看去別有風味。
從距離江邊不過幾十米的村口沿山坡向上,一條不寬的街道一直通向山頂,路邊一幢幢三四層高、裝修氣派的洋樓鱗次櫛比,不少人家還在熱火朝天地蓋著樓,一座比一座高,這令來自北京的記者咋舌不已。鄭劍文向記者解釋:“村裡華僑很多,幾乎家家戶戶都有,先是華僑在國外掙了錢,衣錦還鄉,在村裡蓋起樓房。如今村民收入普遍增加,各家都開始蓋起房子來了——閩南這邊房子蓋得越高就越有面子。” 小小的漁村如今已經寸土寸金,高大的房子之間幾乎沒有間隙。黃榮輝告訴記者:“蟳埔村一共有7000人,多數都留在了村裡。”
然而就在小洋樓之間,記者見到了蟳埔的另一個特色——用海蠣殼蓋成的房子,當地稱作“蚵殼厝”。特別是在老房子集中的村落,“蚵殼厝”一個連著一個,細細看去別有風味。有些人家蓋新房的時候依舊選用海蠣殼做材料,不過裝飾的意味要超過就地取材的功能了。記者在村中走訪時就看到了一處新建的院落,外牆的上半部用海蠣殼填充,裝飾得非常漂亮。院子裡面男人、女人分別圍著一個大桌子吃午飯,中間隔得很遠。女人們都插著滿頭的鮮花,根據記者幾天來了解的情況分析,這一天應該是對這個家庭非常重要的日子。院子裡正對大門的是祠堂,房子的女主人告訴記者,他們建這個院子花了30萬元,平時並沒有人住,這裡只是供奉、祭祀祖先的地方。
姓黃的老先生說:“用海蠣殼蓋房子聽說也是從阿拉伯傳來的,古時這裡阿拉伯海船很多,經常停泊在港灣裡,村裡也有很多阿拉伯后裔。”
記者手記
幾天來,記者多方行走於蟳埔古老漁村之中,探尋搜索著千百年前留下的秘密,體驗了考古隊員的艱辛與快樂,甚至有些不能自拔。
初到蟳埔,為它獨特的“簪花”風俗和“蚵殼厝”建筑所傾倒。然而當記者漸漸走進蟳埔,卻從心底不斷涌出一種深刻的生命感悟。
無論是將曾經的墓殼用做建筑材料或干脆在皚皚白骨上建房居住,還是在院子中間的陰公宮裡堆放大量尸骨,都曾令記者難以理解。大家都說當地人膽子大,這恐怕沒錯,只是記者隱隱感覺,當地人心中有著一種不同於世人的生死觀——他們對死亡並沒有太多的恐懼和忌諱。在這裡,記者更多地感受到了一種對生命的尊重。這大概與他們每日在風浪中同自然搏斗,生死難料有關。
無論是對不知何時埋葬的“矮人”遺骨還是對大海中隨波逐流的逝去生靈,他們都充滿敬意,並將其視為大自然的一部分與之和諧相處。
(出處:中國社會科學報 本報記者 劉瀟瀟 文/圖)
http://scitech.people.com.cn/BIG5/1300048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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